夺取虚拟泉币的刑法评议叶戈，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法院民事审讯庭民事速裁第二团队法官助理（该案例为作家担当刑事审讯庭法官助理时到场的案例）

　　虚拟泉币不具有泉币属性，不行举动泉币正在市集高尚通操纵。泰达币举动常睹的虚拟泉币，仅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适宜价格性、可控性与贯通性等产业的根本特点，可认定为《刑法》划定的“财物”。偷取虚拟泉币同时组成偷窃罪与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按照案情择一重罪处断。

　　被告人罗某某辩称：对告状指控的根本非法毕竟不持反对，但对告状指控认定组成偷窃罪有反对。其侵入企图机讯息编制内所获者仅系数据，不行因数据有价格便认定其作为组成偷窃罪，而仍应仅以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治罪量刑。

　　被告人罗某某辩护人以为：泰达币举动虚拟泉币，不是我邦刑法意旨上的财物，而仅为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亦无法确定闭系泰达币的公民币价格，故罗某某作为不适宜偷窃罪的划定，其仅组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

　　法院经审理查明：2019年4月19日至26日间，被告人罗某某操纵企图机收集裂缝，犯警获取他人的处置权限并侵入被害单元某公司处置的办事器，分众次偷取保管正在该办事器中虚拟泉币电子钱包内的虚拟泉币泰达币（USDT）1,890,792.538枚。嗣后，被告人罗某某将所获泰达币兑换成虚拟泉币以太坊（ETH）及比特币（BTC），并将局部以太坊向他人出售，共计赢利约90万元。

　　案发后，公安职员将被告人罗某某抓获，其到案后对上述毕竟也许如实供述，并向被害单元某公司退出兑换的以太坊4605枚。

　　上海市静安区公民法院于2020年12月21日作出（2020）沪0106刑初551号刑事讯断：一、被告人罗某某犯偷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惩办金公民币五十万元；二、尚未退赔的违法所得，责令退赔、依法发回；查获的作案器械予以充公。

　　被告人罗某某于二审功夫申请撤回上诉，经审查，上海市第二中级公民法院于2021年3月24日作出（2021）沪02刑终197号刑事裁定，许可上诉人罗某某撤回上诉。

　　本案中，被告人罗某某通过获取他人看待办事器的处置权限，侵入企图机讯息编制后，将保留正在他人办事器公钥内的虚拟泉币泰达币移动至其私人左右的公钥中。闭系非法戾程有正在案证据予以印证，被告人罗某某也均予以认可。正在非法过为历程中，罗某某未经办事器处置者许可获取处置权限并侵入办事器，以及获取虚拟泉币的公钥及私钥并移动虚拟泉币的占据，其作为已组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

　　针对罗某某移动的虚拟泉币是否属于财物，控辩两边提出了差别的主张。泰达币举动常睹虚拟泉币之一，具有产业的根本特质，即价格性、可控性与贯通性。最先，《中邦公民银行、工业和讯息化部、中邦银行业监视处置委员会等闭于提防比特币危急的知照》（以下简称《提防比特币危急知照》）及《中邦公民银行、主旨网信办、工业和讯息化部等闭于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的通告》（以下简称《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通告》）否认了虚拟泉币的泉币属性，但认可其“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虚拟泉币举动商品正在市集上具有生意价格，虚拟泉币必要通过企图机原委特定的企图体例天生，必要付出劳动力及经济本钱。而大局部人获取虚拟泉币的体例亦是通过金钱举动对价互相让与，即虚拟泉币具有经济价格。其次，虚拟泉币可能通过创设电子钱包蓄积正在公钥上，正在能被任何人查问到的根本上，排出了除一齐者外其他人看待虚拟泉币的占据，而一齐者又可能通过特定的私钥随时支拨、移动其虚拟泉币，虚拟泉币可能受一齐者的把持。第三，《提防比特币危急知照》《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通告》划定虚拟泉币“不应举动泉币正在市集高尚通操纵”“各金融机构和支拨机构不得展开与比特币闭系的营业”“任何构制和私人不得犯警从事代币发行融资行为”等，但并未禁止私人之间举办虚拟泉币与法定泉币以及虚拟泉币彼此之间的生意，客观上通过特定的境外网站，随时都能查看到虚拟泉币的巨额生意，《提防比特币危急知照》《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通告》的宣布恰是因为虚拟泉币融资的行为紧张骚扰了经济金融次第，也注明虚拟泉币具有贯通移动的恐怕。

　　集合本案，被告人罗某某获取泰达币后，急速将泰达币通过生意平台兑换为比特币及以太坊。个中局部以太坊兑换为公民币；局部以太坊用于支拨与他人签定的软件办事合同；局部比特币存储于其电子钱包内，因为罗某某无法供应有用的私钥，至今无法提取。罗某某的作为恰好注明了虚拟泉币的价格性、可控性与贯通性。罗某某非法过为的主意不限于为了获取虚拟泉币所对应的公钥与私钥，这两者只是企图机编制随机天生的英文与数字的组合，其基本主意是通过公钥与私钥移动他人对虚拟泉币的占据，并得到虚拟泉币带来的产业性好处，故仅认定其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亏折以评判其非法过为。按照刑法的划定，公民个人一齐的产业囊括了“依法归私人一齐的股份、股票、债券和其他产业”，虚拟泉币固然并无实体，但其具有与股份、股票、债券相通的产业属性，可能认定为刑法所保卫的财物。故罗某某将他人左右的虚拟泉币犯警占据的作为，亦组成偷窃罪。被告人罗某某及辩护人的闭系辩护睹地，不予领受。

　　被告人罗某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其违法所得进步25,000元、形成经济耗损进步50,000元，按照闭系执法诠释，应该认定为情节分外紧张，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惩办金。

　　被告人罗某某偷窃泰达币189万余枚，因为现行执法及执法诠释看待偷窃具有分外紧张情节的划定并未包蕴本案所指控罗某某的非法过为，故看待公诉组织指控被告人罗某某偷窃情节分外紧张的睹地，不予接济。按照《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通告》中“任何所谓的代币融资生意平台不得从事法定泉币与代币、‘虚拟泉币’互相之间的兑换营业，不得营业或举动主旨敌手方营业代币或‘虚拟泉币’，不得为代币或‘虚拟泉币’供应订价、讯息中介等办事”的划定，我邦不承认任何虚拟泉币生意价钱讯息宣布平台看待虚拟泉币的生意价钱数据，故不应该认定涉案泰达币按照闭系网站的史乘价钱企图价格1200余万元，领受辩护人的闭系辩护睹地。酌量到罗某某将泰达币兑换以太坊后，又将以太坊兑换公民币，实质赢利约90万元，可能参考闭系执法诠释，按照销赃数额认定偷窃数额，应该认定偷窃数额分外浩大，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惩办金或者充公产业。

　　综上，被告人罗某某以犯警占据为主意，违反邦度划定，侵入企图机讯息编制，获取该企图机讯息编制中存储的数据，奥密偷取泰达币189万余枚，犯警赢利约90万元，其作为已阔别组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情节分外紧张以及偷窃罪，数额分外浩大。被告人罗某某统一作为得罪两个罪名，应该择一重罪惩办，比拟上述两罪，偷窃罪的处刑较重，依法应该以偷窃罪予以处罚。

　　跟着数字经济的崛起，数据举动临盆因素，其产业属性日益露出，侵扰数据产业的作为由此进入《刑法》侵扰产业罪的规制视野。对偷取虚拟泉币作为的刑法评判，再现为治罪与量刑二阶段，而本案争议中央亦侧面反应对数据的执法属性及其经济价格之评判。即使如许，刑法评判的最终主意仍正在于，通过治罪量刑完善评判作为恶性，杀青罚当其罪。

　　本案被告人偷取的泰达币是一种较为常睹的虚拟泉币。泰达币于2014年面世，“是通过Omni Layer合同正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发行的安定币”，亦为目前环球市值最大的安定币，其日生意量有时仅次于比特币。所谓安定币，即其价格相对安定，该安定性开头于资产接济或算法接济。比如，发行泰达币的Tether公司声称，每发行一个泰达币，其均会向其公司银行账户内存入1美元存款或供应相应数额的资产担保。

　　为钻探主意，以下所称虚拟泉币仅指已具备必定范围的较成熟受众群体且其价格正在该特定群体内受到众数承认的虚拟泉币。

　　2021年《中邦互联网金融协会、中邦银行业协会、中邦支拨清理协会闭于提防虚拟泉币生意炒态度险的通告》（以下简称《三协会通告》）重申了此前《提防比特币危急知照》《提防代币发行融资危急通告》中看待虚拟泉币的定性，即“虚拟泉币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不由泉币政府发行，不具有法偿性与强制性等泉币属性，不是真正的泉币，不应且不行举动泉币正在市集高尚通操纵”。此为以下闭系钻探的根本与开始。

　　虚拟泉币以区块链等时间办法为其载体，而举动其占据体例的公钥或私钥亦显示为必定款式的数据。本案被告人辩白、辩护人辩护睹地办法，即使数据有价格，其亦不属于刑法所称财物，故仅合用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该知道对数据与财物二者观念的干系存正在误读。

　　曾有学者指出，对侵扰虚拟产业的罪名分别，实源自数据的意旨分层形势，全体而言，数据正在物理层显示为电、磁纪录或其他款式的数字或模仿信号，正在符号层显示为以0或1暗示的二进制数据符号或数据符号序列，而正在讯息实质层则显示为藉由企图机说话而被人所承受与识此外讯息。安身的意旨圈层差别，对侵扰统一非法对象的罪名评判便可有异。比如，若从物理层与符号层定性，偷取数据的作为可组成企图机非法，而若从讯息实质层定性，则偷取数据的作为却可能其外正在的本质讯息意旨构罪，如组成侵扰产业罪、侵扰通讯自正在罪等罪名。

　　虚拟泉币举动虚拟产业，其存正在款式虽然倚赖于数据载体与收集虚拟空间，但其产业价格却外正在于其数据载体而具有独立性。而看待包蕴偷窃罪正在内的侵扰产业罪，其保卫法益所指向的恰好是非法对象的产业价格，而非其物理层或符号层的载体款式。

　　何况，从有体物至无体物再至产业性好处，刑法“财物”的掩盖限度史乘上便处于扩张之中。我邦《刑法》第九十二条第四项所列“其他产业”正在某种水准上亦可为规制虚拟泉币供应必定根据。

　　虚拟泉币不具有法偿性与强制性等泉币属性，不行举动泉币正在市集高尚通操纵。而且，正在我邦并不存正在被承认的虚拟泉币价格公示机制，不行以外洋虚拟泉币生意网站发外的价钱举动虚拟泉币的价格。

　　然而，固然虚拟泉币受到策略羁系，不影响对偷取虚拟泉币的作为合用偷窃罪治罪惩办。《最高公民法院、最高公民查察院闭于经管偷窃刑事案件合用执法若干题目的诠释》（以下简称《偷窃案件诠释》）第一条第四款划定：“偷窃毒品等犯禁品，应该依照偷窃罪照料的，按照情节轻重量刑。”而大都学者也以为，正在评判偷取作为时，犯禁品也可依照财物加以规制。举重以明轻，偷取虚拟泉币亦可合用偷窃罪治罪量刑。

　　看待偷取虚拟泉币作为的罪数，经学者探究，目前首要存正在以下五种主张：其一，以为仅组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一罪；其二，以为仅组成偷窃罪一罪；其三，以为同时得罪偷窃罪与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属于遐思竞合，择一重罪处断；其四，以为组成牵扯犯，正在偷窃罪与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中从一重罪惩办；其五，以为同时得罪偷窃罪与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属于法条竞合。

　　笔者以为，既然虚拟泉币正在载体款式上为数据，正在本质实质上为财物，偷取虚拟泉币一作为便同时正在差别层面上得罪该二罪，二者并存。看待前述后三种照料计划，其本质照料成果并无明显分歧，但笔者方向于遐思竞合说。

　　因为虚拟泉币正在我邦并不存正在被官方承认的价格公示机制，认定组成偷窃罪将面对非法数额认定的困难。正在以数额治罪量刑时，集合《刑法》及闭系执法诠释，正在外面上恐怕存正在销赃金额、被害人耗损金额、史乘本钱金额、评估价格等数额参考体例。正在本案窥探阶段，公安组织曾提交价钱认证，但闭系机构以为，虚拟泉币受到金融策略羁系，故不予价钱认证。正在本案中，法院最终按照销赃金额治罪量刑。

　　其他景况下，正在销赃金额无法认定或者窃得虚拟泉币后因尚未开始而不存正在销赃金额时，将偷取虚拟泉币认定为偷窃罪便存正在必定繁难。2013年《偷窃案件诠释》划定：“偷窃毒品等犯禁品，应该依照偷窃罪照料的，按照情节轻重量刑。”具系统如，该诠释划定偷窃邦有文物按所盗文物品级量刑。以是，看待犯禁品，除了以数额计量外，还可能物理数目计量。比如，正在上海市高级公民法院等四部分近期连结宣布的《闭于本市合用最高公民法院、最高公民查察院闭于经管偷窃刑事案件合用执法若干题目的诠释的若干睹地》中，看待偷窃毒品、偷窃淫秽书刊或光盘、偷窃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作为阔别以其所盗重量、本数或件数、份数计。以是，《偷窃案件诠释》划定的偷窃犯禁品按照情节轻重量刑，其情节轻重可具象化为被盗对象的物理计量数。

　　综上，就偷取虚拟泉币的量刑而言，偷窃犯禁品的量刑体例可能供应局部参考，即通过销赃金额量刑或者正在他日完美情节量刑模范，以偷取虚拟泉币的物理数目（如个数、枚数）量刑。即使如许，因为偷取虚拟泉币作为亦组成遐思竞合，正在组成偷窃罪但因无法确天命额或情节而量刑畸轻时，因为该作为同时组成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择一重罪处断，即亦可通过犯警获取企图机讯息编制数据罪杀青罪刑均衡。

　　集合我邦现在金融羁系策略，将偷取虚拟泉币作为纳入偷窃罪的规制限度内，应贯彻“有限保卫”的理念，再现为正在非法数额认定中堵截其泉币化恐怕，显示《刑法》并不保卫持有人对虚拟泉币的价格预期。全体而言，正在推断量刑情节时，不行按照虚拟泉币的市集价确定非法数额，而系按照销赃金额或情节量刑，避免将虚拟泉币与法定泉币折算，不赐与虚拟泉币持有人以价钱预期被保卫的错觉。

　　原来，超越本案所涉全体非法对象，对闭系偷取作为的刑法评判，亦是对侵扰数据产业权利非法过为举办刑法评判的缩影。由此可睹，适宜产业根本属性的数据可组成刑法划定的财物，为《刑法》侵扰产业罪规制留下空间。这一思绪看待当下正正在举办的数字公民币试点以及他日数字经济开展趋向具有主动意旨。

　　举动社会史乘的产品，举动教义学执法观念的“财物”自身，其意旨限度也将随社会史乘的开展而渐次完美。或者，看待“财物”观念的领略，应安身于寻找刑法款式诠释论与本质诠释论之间的均衡，既不行打破罪刑法定例矩，也要完善评判非法过为，杀青罚当其罪。